太和殿的朝会，不欢而散。
陆准的身影消失在殿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缓缓散去。
瘫在地上的王柬，被几个相熟的同僚，手忙脚乱地搀扶了起来。
他的脸色，比殿外的白玉石阶还要惨白。
“王大人，您，您没事吧？真是太过惊险了。”
“这陆准，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君父。”
“是啊，竟敢如此当众羞辱朝廷命官，这与乱臣贼子何异。”
“都小点声吧，被他听到了，咱们都完犊子了。”
几个南方世家出身的官员，围在王柬身边，义愤填膺地低声咒骂着。
王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恐惧，渐渐被一丝阴狠所取代。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去我府上详谈。”
半个时辰后，吏部侍郎府，书房。
房门紧闭，十几个身着官袍的男子，围坐一堂，气氛凝重。
这些人，几乎囊括了南方世家在京城的所有头面人物。
“诸位，今日之事，想必都看到了。”
王柬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个陆准，就是一头不讲规矩的疯狗。”
“我们想用朝堂的规矩来束缚他，可他，根本不跟你玩这一套。”
“他手里有兵，有钱，还有那道该死的罪己诏，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一名官员愁眉苦脸地说道，“柳承志那老狐狸，都被他逼得要捐三百万两，我们这些人，怕是更不够他塞牙缝的。”
“是啊，他那招募流民的手段，太狠了。”
“几十万嗷嗷待哺的嘴，都指着他吃饭，现在谁敢说他一句不是，那些流民就能把谁给生吞活了。”
悲观的情绪，在书房里蔓延。
他们这些习惯了在朝堂之上，用笔杆子和嘴皮子当武器的人，第一次面对陆准这种，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莽夫，显得束手无策。
“都给我闭嘴。”
王柬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闭上了嘴。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王柬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他陆准有张良计，我们，难道就没有过墙梯吗？”
众人精神一振，齐刷刷地看向王柬。
“王大人，您有何高见？”
王柬冷笑一声，“他陆准的根基在哪里？”
“在辽东。”
“没错，他的钱，他的兵，他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个鸟不拉屎的辽东。”
“他现在招募了数十万流民，这些人要吃，要穿，要住，要拿军饷，这是一笔何等庞大的开销。”
“他辽东王府再有钱，能撑多久？”
王柬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他不是要运钱运粮去辽东吗？”
“那我们就让他的钱和粮，永远都到不了辽东。”
一名官员眼睛一亮，“王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动用在南方的力量？”
“正是。”
王柬的眼神，变得愈发狠毒。
“我大雍的财富，七成，都在江南。”
“连接南北的运河，商路，哪一条，没有我们南方世家的影子？”
“从明日起，传我的话下去。”
“所有与辽东有关的商队，一律，不许通行。”
“所有卖给辽东的粮食，布匹，铁器，价格，全都给我翻十倍。”
“我倒要看看，他陆准，能撑几天。”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的毒计。
他们不敢在京城跟陆准硬碰硬，便要从千里之外，截断他的命脉。
“高，实在是高啊。”
“断了他的财路，那几十万新军，就是几十万张催命符。”
“到时候不用我们动手，那些拿不到钱粮的丘八，自己就会反了。”
书房内的气氛，一扫之前的阴霾，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陆准焦头烂额，最终向他们低头求饶的场景。
与此同时，丞相府。
柳承志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太师椅上。
三百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像一把刀，在他的心头，来回地割。
他的夫人，和女儿柳如烟，正跪在一旁，哭哭啼t啼。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三百万两，这，这是要了我们柳家的命啊。”
柳承志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自己那个，依旧美艳动人的女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被决绝所取代。
“如烟。”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柳如烟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爹，女儿在。”
“我们柳家，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了。”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沉。
“爹，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去求摄政王。”
柳承志一字一顿地说道，“用尽你所有的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让他，重新爱上你。”
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
她尖叫道，“我不去。”
“当初是他陆准配不上我，是我柳如烟，看不上他那个废子。”
“现在要我去求他，我做不到。”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厅堂。
柳承志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自己女儿一巴掌。
“你做不到？”
他指着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
“你想看着我们柳家，满门抄斩吗？”
“你想被送进教坊司，任人欺辱吗？”
“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在家族的生死存亡面前，一文不值。”
柳如烟捂着脸，呆住了。
她父亲狰狞的面孔，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爹……”
“别叫我爹。”
柳承志的眼中，流下了两行老泪。
“如烟，爹求你了。”
“只要你能让摄政王息怒，爹，给你磕头都行。”
看着父亲那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柳如烟的心，碎了。
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在这一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良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神，却变得冰冷而空洞。
“好，我去。”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颠倒众生的笑容。
“爹，您放心。”
“过几日，就是宫里的新年冰嬉大典。”
“女儿，会让他，重新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这世上，还没有我柳如烟，得不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