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花 作品

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

那些毒药夺走了男孩温柔的父母,给了他一个充斥着暴力和糜烂的家庭。他每次看见父母拥有了那些毒药以后就像变了个人,处在一种□□的状态,仿佛消除了他们一切的病痛折磨。每次伤口疼的睡不着或者饿到近乎昏厥的时候他都想试一试,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可惜他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东西很贵,父母为了争夺少的可怜的毒药常常大打出手。结果每一次都是父亲赢得了全部,母亲只能拥有意犹未尽的一点点。这么“珍贵”的东西是不可能让男孩有机会碰到的,别说碰,就是看也不一定有机会。

那段时间,他肚子一饿就去饭店吃客人剩下的残渣剩饭,要么就在流浪狗的口中抢肉吃,因为流浪猫狗总有办法靠着他们神奇的鼻子在成堆的垃圾边找到完好无损的整块肉。

他有经常挨打的经验,他知道怎么样向比自己弱小的对手施加暴力,他的对手就是这群流浪猫狗。每一次,他都能成功,除非那条流浪狗比他还饿。那最终的结果必定要有一个受伤。至於是谁,那就取决於他们谁更想活下去。

他像一只到处乱窜的老鼠,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穿梭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同一群流浪猫狗抢食物。他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走到夜幕下繁华的霓虹,只为了这座城市中别人不要的东西。

他从来不去想,为什么自己是这样出生的。比起这些,如何解决一天的温饱才是他唯一要考虑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拖着沈重的步伐回家,脑袋也是昏昏沈沈的。平常没人靠近的门口此时挤满了叽里呱啦的人群。他破旧的水泥房被红色的警戒线拦了起来,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他的门口排成一排,语气不善的遣散着聚集的人群。

一心只想回家的男孩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走到门口时被一名眼角有伤的胖警察毫不客气地轻松拽了回来。“小孩子一边玩去!这里不能进!”

许是没有料想到小孩子这么轻,他使出的力气过猛感觉差点就能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他看了一眼消瘦邋遢的男孩,说他是从垃圾里捡来的一点也不夸张。

“小朋友,这里不能玩,去找你的爸爸妈妈。”他俯身换了个腔调,却因为肚子太大,弯腰的时候显得特别费劲,说话都开始喘。

男孩疑惑的看着他指了指敞开的大门,“我就是回来找他们的。”

警察的眼睛瞪的浑圆,撑开了不耐烦的单眼皮。他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环境,又把目光回到男孩身上,叹了口气。他和身边的警察不知道悄悄地说了什么,随后,男孩就被他带去了警察局。

他没有让男孩干坐着,而是给了他一块面包,又叫了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察守着他。吃惯了残渣剩饭,男孩盯着手里还没有拆开包装的面包手足无措。他擡头眼巴巴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警察。

“怎么了?你有话要说?”年轻警察问。

男孩张了张嘴,支支吾吾的说,“这……这个……我可以……可以吃吗?”

警察歪着头,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就是给你吃的,不够…….”他话还没说完,男孩已经用嘴巴撕破了包装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就连嘴角边掉下的面包屑也在浑浊不堪的衣服上捡起来吃。

年轻的警察惊谔的看着他几秒钟吃完了一个面包,许是吃的太急,他开始打嗝。警察在饮水机边替他接了一杯温水,又把自己早上没吃完的包子和茶叶蛋放在他手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幸福来的太突然,男孩顾不上点头,又是一番狼吞虎咽。年轻的警察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是光着脚的。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他的脚已经接近了紫色。

“小朋友,你……”他还没来得及跟男孩搭上腔就被眼角有刀疤的胖警察叫了出去。男孩眼里只有吃的,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米白色小香风短裙套装的女人正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男孩吃完了包子和茶叶蛋,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不饿是什么滋味。他搓了搓冻的发紫的双脚,擡起头,眼前这个打扮精致还散发着很好闻的香味的女人正泪眼湿湿的看着他。

男孩疑惑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时才明白女人正对着他哭,没有任何声音,只看见眼泪不停的从她的眼中掉落,像是一颗颗珍珠。他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他并没有打扰女人的悲伤,而是听见了门外两个警察窃窃私语的对话。

“先安顿在局里,到时候在想办法查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亲戚愿意收养他。”这有些气喘得声音是那个年龄大的胖警察说的。

“查过了,自从他爸妈染上那玩意儿亲戚朋友都不和他们来往了,”年轻的警察叹了口气,“要不送到附近的福利院?”

一听到福利院三个字时,对面的女人猛的站了起来,椅子在她身后响起刺耳的声音。她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镇定自若的走了出去。高跟鞋的声音在两名警察的方向停了下来。

男孩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想让他听见,他们走进了另一间屋子关上了门。没过多久,那个漂亮的女人和两名警察一同站在了男孩的面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胖警察挺着大肚子在男孩的左边坐下。他露出并不是很熟练的笑容指了一下女人,“警察叔叔帮你找了个能好好抚养你长大的家,你可以叫她阿姨或者别的称呼,只要你愿意。”

刚刚还对着他哭的女人,此刻一直对着他笑。

“我有家……”男孩不解的打量着他们三个人,”是你不让我回家。”

胖警察和年轻的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无奈的站了起来,年轻警察接替他在男孩的正前方蹲下。男孩喜欢他,因为他给的包子和鸡蛋很好吃。

他双手搭在男孩褴褛的黑色棉袄上,笑的有些勉强,“是这样的,你的爸爸妈妈犯了错误,现在被我们关了起来,他们只有认真改过才能出去。所以,在你爸爸妈妈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去这位阿姨家住。她会做饭给你吃,会给你买衣服,还会送你上学。”他说完低头看了一眼男孩光着的脚,“也会有暖和的鞋子。”

男孩的眼里泛着光,声音有些激动,“我爸妈多久能回家?”

“大概……等你长成男子汉的时候,如果他们能改的话。”

男孩垂下了头,捏着自己的大拇指,“你们能让他们别回家吗?”

三个人惊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姨家的人会打我吗?”男孩擡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些迟疑。

“不会!”女人开口,“没人敢打你!”

那一天,一个后悔而自责的妈妈因为酒驾在派出所遇见了狼狈不堪的野孩子。她们手牵着手走出派出所的门口,路边的枫树枝在北风中摇晃的吱呀作响。女人在光着脚的男孩面前慢慢蹲下,她柔软的指间带着好闻的香味温柔的抚过男孩脏兮兮的脸颊,她笑中带泪的说,“我叫周琼,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人。”她看了一眼在寒风中挣扎的枫树枝,回过头笑着说,“以后,我就叫你‘枫’吧!”

安子墨看着一直跪在周琼墓碑前一动不动的枫的背影咕哝着,“保镖挺适合他的。”

赵冰冰扬起一边嘴角,“没人想一直挨打吧?”

安子墨淡淡的笑着,赵冰冰认真的看着他,“傻子变了。”

“那是你没见过以前的他。”安子墨垂下了眼眸,“至少以前话多的能让我烦。”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她垂下环在胸前的双手,“至少,现在我在他眼里能看到我自己,以前,我看到的都是迷茫。”她意味深长的拍着安子墨的肩膀,“希望你别再让他的眼里起雾了,多好看的一双眼睛。”

安子墨看着她,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安辰深郁郁寡欢了两天,每天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突然在床上坐起来,静静的望着窗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

安子墨睡眠浅,每次安辰深一翻身安子墨都会醒。刚开始,他以为安辰深是在梦游。试探的叫他,没想到他应声了,但却没有回头。

“怎么了?睡不着吗” 安子墨索性也坐了起来,侧着头望着他。

“哥哥……”他依旧没有回头,“我是不是没叫她妈妈?”

安子墨一时语塞,安辰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意周琼。即使他之前一直不知道她是谁。可当她彻底离开后安辰深总是会想到她,虽然有点晚。这或许就是血浓於水的羁绊。

他拉过安辰深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你现在叫,她也听得到。”

安辰深终於回过了头看着安子墨,眼神有些迟疑,“真……真的?”

安子墨点点头,“真的!”

那晚的安子墨一夜未眠,安辰深的每一句呓语都清晰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相信在另一个世界的周琼比他听的更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