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不就是几个出国名额么，没那么重要，自己再帮着申请一下就是了。况且，剧组还在苏州拍戏，未来也会跟当地打很多交道。
安抚了小关关，打电话回港岛，让周会长帮着安排了新的名额。这回，一次就增加了二十个，怎么也够这帮想出门购物的领导用了。
接下来几天，林飞陪着女友排练，或者跟着徒弟去拍片子，闲极无聊就蹲旧货市场，假装明白人去捡漏儿。
港岛送来了新的邀请函，这回特意写了名字，邀约单位是关东会馆。
要求写的很清楚，邀请知名表演艺术家，陈娟娟、赵丹等演出《牡丹亭》、《桃花扇》、《思凡》、《游园惊梦》。
关之琳攥着还热乎的电报，一步一跳的回到排练室，俏皮的跟老师玩起了猜谜游戏。
“老师，你再这么愁眉苦脸的，以后就得转职去唱婆婆了。哪儿有崔莺莺这么丧的，不知道还以为红娘跟张生跑了呢。”
两位老师毕竟是人精，看见她身后藏着东西，大概就猜出来是什么东西。小徒弟有本事，还有个当副导演的男朋友，肯定是联系了其他的演出场子。
“嘁，你才是崔莺莺，老师我啊，早就是半老徐娘了。不是请了假去陪你的张生逛园子么，咋又跑回来了。”
小关把电报往老师眼前一晃，得意洋洋的笑着，“看，演出。还是新年期间，从腊月二十演到正月十五。”
老师伸手一抓，立时脸上喜笑颜开。“真的诶，这次有名字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去港岛了。”
“那你怎么谢我？”
“这么大丫头了，还耍宝要好处。要不这样吧，这次去的几个师傅，一人包你一出戏。以后你就是六师名徒，厉不厉害？”
厉害，怎么不厉害。她因为家中变故，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如果能正式列入门徒，也算是了了自己的心愿。
“那我得请客，来一桌像模像样的谢师宴！”
说着，不理老师的阻拦，然后回房拿钱去定酒席去了。
赵丹看着电报，心里头热乎乎的。这么多年下来，上过山、下过乡，什么样的人没遇着啊。没成想，因为拍电影，居然临时教戏，遇到这么个贵人。本来，她都打算要下海经商了，徒弟给这么一个机会，她继续唱戏的心思又活了。
这事儿不能自己一个人高兴，她骑上自行车，挨家挨户的，把她们六个写名字的都聚齐了。
“啥事儿啊，兴师动众的，还不肯漏个口风儿。快点说吧，家里忙着呢，接了个画扇面的活儿，才干了没几笔。”
“是啊，是啊，赵姐，赶快点吧。我现在跟婆婆学做蒸糕呢，出来时间长，回去又得挨呲儿。”
自从闹腾了一阵，大家的演出名额都被拿掉，她们几个知道在团里没指望了，纷纷开始找辙做买卖。苏州这地界儿，弄点小生意，一个月多少也能对付个一百多，肯定比团里的死工资强。
赵丹把电报拍在桌上，“你们看看这是啥？”
众人探头来看，其中一个读到：“兹请，苏州人民艺术团，昆曲分社，赴港演出《西厢记》.....罗红、赵丹、李娜、陈娟娟....”
六个人的名字，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邀约演员名录里。
罗红用两只手指拈起来纸片，轻轻的抖了一抖，“这不会是假的吧，赵姐，你是骗我们不让我们退团？”
几个人穿越了一圈，这电报没有红章，只有发报的单位，还真说不好真假。
“我真是当了吕洞宾，你们几个啊，就活该站街卖枣儿去，风里来、雨里去，到时候晒成个关公爷爷。”
几个姐妹儿一听，这埋怨的意思，难道演出邀约是真的？
唱堂会，在解放前，那可是大活儿。要么是富商豪绅，要么就是哪家军阀，一次唱下来半个月，少说也要三百个大洋的。
国内现在只能唱剧院或者下乡，关键是赶上改开的大潮，哪儿有闲人有闲钱听戏啊，都奔着折腾营生呢。
他们这剧院的底薪，养活一口人都吃不上肉，这两年来真是吃了点苦头。
“赵姐，上次的演出也是你让小关帮联系的吧？这次，社长那儿怎么说，能放咱们出去？”
罗红横眉倒竖，俩眼珠子蹬溜圆。“名字都写着呢，戏都定下了，再不要脸，我跟他们拼了！”
陈娟娟最年长，拉着罗红坐下，“拼，拼，拼！人家是领导，你拿什么拼？老公的
工作不要啦，孩子的考学不管啦？跟上面，咱们得好说好商量的来，毕竟人家管着咱们呢。唱戏是唱戏，别扮男装，把脾气也变成了个火爆的。”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明天一起去社长办公室，这回一定要据理力争，拿下赴港演出的机会。
在团里，一年挣不上200块钱。
这次去港岛，小徒弟可是说了，按照一天500结账。唱25天，12500块，算上后勤，一个人也能分一千块。
别的不说，就是以后没机会了，拿着回来做本钱，买卖也能做得宽裕点。
想好了事情，第二天一早，她们就一起敲开了李社长的办公室。
年近五十的老李正在讲电话，“诶...明白，我一定争取，好嘞。就是争取不到，我也调整名额，把嫂子安排到大名单里。”
听着社长的谈话，姐儿几个大觉不妙。咋15个名额这是没够啊，还在这请托呢，今天这不是送羊肉入虎口么？
聊下电话，老社长从满脸堆笑，转为庄重威严。
“什么事儿，一大早的，你们是要逼宫啊？我告诉你们，出国的事儿别想了，思想素质就不合格，没让你们回家反省就不错了。”
他这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一样，把几个人火热的心思给浇个透心凉。
“赶快走啊，再闹就处分你们几个。别以为会唱戏有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多了去了。”随即，他拉开抽屉，拿出来一沓信件。“看看，乡下会唱的多了，一个月申请入团的人，都要过百了。想在团里呆着，那就给我好好听话，要不都开了你们！”
几个人开开心心的进门，眼泪婆娑的出去。
演出的事儿，赵丹一个字儿都没来得及出口。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即便是掏出来邀请，也不过就是给领导做嫁衣。
不服，不服又能怎么样？
罗红这个暴脾气上来了，“姐几个，咱们还怕啥，不就是大不了被开除么？我就不信了，老李头他还能一手遮天，咱们去团里，不就不信拿不到介绍信。”
“走，去团里！”
六个姐姐的身影，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无比壮烈。